2017年的相关报道称,15年前,美国食品和药物管理局(FDA)在印度没有进行任何生物利用度或生物一致性评价检查,如今,FDA近一半的检查是在印度进行。 我国是制药大国,仿制药占据绝对比例。 据统计,截止到2017年底,我国有4376家原料药和制剂生产企业,其中90%以上都是仿制药企业。近17万个药品批号中,95%以上都是仿制药。 2017年,我国仿制药市场规模达到5000亿元左右,占总药品市场约40%的份额。 但我国并不是仿制药强国。 中国医药企业管理协会会长郭云沛向《等深线》记者表示,我国制药企业存在“多、小、散、乱”等问题,而国外大的制药企业也就几十家。 “中国已跻身世界制药大国之列,但只是仿制药和原料药的生产大国。”郭云沛说。 有如此多的仿制药批号,但我国仿制药在国际上并未有足够话语权。 而掣肘仿制药产业发展的一个重要因素,是仿制药与原研药之间的差距。 “过去我国仿制药水平很差,主要是解决缺医少药的问题,绝大多数仿制药没有达到有效性,药效与原研药差距较大,且缺少相应的规范和标准,但2008年以后上市的仿制药有所改变。”郭云沛说,我国仿制药的水平距离发达国家还有很大差距。 为提升我国制药行业整体水平,保障药品安全性和有效性,促进医药产业升级和结构调整,2015年,我国启动仿制药一致性评价。 2016年,《国务院办公厅关于开展仿制药质量和疗效一致性评价的意见》明确,2007年10月1日前批准上市的《国家基本药物目录》中的化学药品须重新进行一致性评价,并于2018年底前完成。逾期未通过者,药品生产批件将被注销。 仿制药一致性评价是指对已经批准上市的仿制药,按与原研药品质量和疗效一致的原则,分期分批进行质量一致性评价,就是仿制药需在质量与药效上达到与原研药一致的水平。 根据CFDA对于一致性评价的规定,通过一致性评价的仿制药,将获得医保支付方面的适当支持等优惠条件。 据统计,2018年底前需完成的289种化学药品仿制药口服固体制、涉及17740个批准文号以及药品生产企业1800多家,占全部化学药品制剂生产企业的61.7%。 据了解,2007年上市的仿制药,没有与原研药进行一致性评价的强制性要求。 我国《药品注册管理办法》规定,仿制药应当与被仿制药具有同样的活性成分、给药途径、剂型、规格和相同的治疗作用。已有多家企业生产的品种,应当参照有关技术指导原则选择被仿制药进行对照研究。 这也就意味着,仿制药的比照研究对象不是必须以原研药为参照。 中国医药创新促进会执行会长宋瑞霖曾表示,在我国,除了首仿要求按照创新药的标准外,其余都是按“国家标准”。而“国家标准”又没有统一的标准品,在很大程度上加剧了重复申报。 没有统一标准品的另一个后果,是把仿制药的水平拉低了。 据介绍,一般而言,首仿只能做到原研药的80%,二仿只能做到首仿的80%……如此一来,仿制药的质量和疗效就会一代不如一代。 有一个极端的案例,或许能说明些问题。据医药界的一位知名院士介绍,国内曾有数十家药厂在仿制同一种胃药,其中只有一家的疗效和国外的差不多,其余的都是安全低效,甚至是安全无效。 对仿制药开展一致性评价,是国际惯例。历史上,美国、日本等国家也都经历了同样的过程,日本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推进仿制药一致性评价工作。 国内制药企业的产业格局,或因仿制药一致性评价工作而改变。有分析认为,一致性评价,将提升我国仿制药在国际的话语权,未来50%的药品批文将会被淘汰。 而在郭云沛看来,仿制药产业的良好发展,还将提升原研药的议价能力。 “仿制药的价格还需要通过市场机制来调节。只有市场扩大,高水平仿制药大量生产,才能倒逼原研药降价。”郭云沛说。 然而,被期待促进行业供给侧改革的一致性评价,进行得并不顺利。 据国家药监局的公告,截止到7月26日,有57个品种的口服制剂通过仿制药质量和疗效一致性评价。 而据记者统计,这其中,属于289目录中的药物只有不到一半。目前距离年底还有不到5个月的时间,一致性评价工作任重道远。 “全部完成289个品种的一致性评价,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。”郭云沛说,一致性评价的时间表是有余地的。 与药品质量一样被认为制约产业发展的,还有长期困扰企业的审批难问题。 由于我国审评权力全部在中央,且审评人员匮乏,导致审评挤压问题一直非常严重。2015年,审评挤压高达21000件。 郭云沛指出,虽然仿制药的研发投入比创新药少,但一个也得花几百万元甚至上千万元。仿制药的临床申请迟迟得不到批准,无异于延长了上市时间,造成许多药厂资金积压、生产线闲置。 因为前期等待的时间太长、投入的经费太多,一些企业甚至想方设法在研发和临床中造假,以求顺利通过临床和上市。 有报道称,一个仿制药从递交临床申请到拿到上市批件,要用六七年甚至八、九年。 而仿制药门槛低,造成了仿制药同质化非常严重,申报重复率高,也在一定程度上加剧了审评难。 “现在仿制药里面,水平不高,标准定得不高,现行法律规定,仿制药是仿现有国家标准,使得大家认为是仿标准,门槛就低了,门槛一低,申报量就大,申报量大的过程当中,重复率特别严重。”2015年,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总局原副局长吴浈就曾公开向媒体坦言。 郭云沛还向记者透露,药品审评中,曾经出现过一种国外的抗生素,国内200多家企业申请仿制。 而重复申报,也导致市场上很多产品批文闲置严重。据了解,全国药品生产企业拥有的批准文号约17万个,但是真正在市场上销售的产品,只有5万多个批文,也就是说,三分之二的批文在“睡觉”。 虽然2015年后,我国药监部门启动了审批审评改革,加快新药和创新药的审批速度,但过往多年的审批困境,已无形中推高了药品成本。 “审批时间长,也就是说规制成本太高,导致药价高。今年开始,我国药品上市开始认可国外的临床试验数据,或者认可WHO的预认证结果。应该降低行政成本,给企业营造好的生存空间。”贾平说。 在我国,医院是药品消费的最主要的终端,占比超过70%,这其中,公立医院又占据大头。医院的药物使用,影响着药企的研发与生产。 但值得注意的是,虽然仿制药在我国药品总量中占据95%的比例,但一个不匹配的现象是,医疗机构对重大疾病仿制药的使用动力不足。 一位业内人士告诉记者,医院使用原研药,是不计算到药占比中的,但使用仿制药需要计算,所以医院在使用仿制药方面缺乏动力。 深化医改以来,药占比被作为考核医院合理用药的一项刚性指标。 不过,药占比的问题正在好转。据记者了解,国家政策层面已经明确,国家谈判药品,包括谈判的仿制药不纳入医疗机构药占比和医保总额控制考核,而且部分省份的政策已经落地。 在中国社科院经济研究所副所长、中国社科院公共政策研究中心主任朱恒鹏看来,国内药品研发、生产和监管的政策环境,并不差于其他产业。真正影响药企生产优质仿制药动力的,则是目前公立医院的垄断地位。 朱恒鹏说,目前公立医院掌握着75%的药品零售,此前长期的价格管制和“以药养医”让医院更喜欢用高价药。 “公立医院的高价药只占其药品采购品规的20%左右,但占据其药品销售收入的70%~80%。”朱恒鹏说,过去20年,政府每次通过行政命令试图降药价之后,医院都会迅速调整用药结构:剔除低价药,替换为高价药。 而这种畸形的购销模式,导致药企在研发和提高仿制药质量上动力不足。 据了解,目前原研药在三甲公立医院拥有相当强势的地位,占据了一半左右的市场份额。 朱恒鹏认为,解决这一问题的根本,就是打破公立医院的垄断地位,通过增量来将医药市场从公立医院手中释放出来。他还认为,国务院近期推进的“互联网+医疗健康”为此提供了契机。 印度的情况有所不同。杨晨告诉记者,在印度,一些抗癌原研药在印度生产后,价格远低于其他国家,而印度的仿制药由于采取政府限价,仿制药的零售价格与印度产的原研药的价格基本相同,因此,原研药的利润要低于印度仿制药,再加上原研药给到医院的渠道费用低,进到医院的折扣也低,所以医院卖原研药的利润很少,医院会更倾向卖仿制药。 提升仿制药产业,还需要一揽子的“药方”。 事实上,除了一致性评价,国家近几年出台了一系列鼓励仿制药发展的政策。 今年4月,国务院出台《国务院办公厅关于改革完善仿制药供应保障及使用政策的意见》,鼓励仿制临床必需、疗效确切、供应短缺的药品,鼓励仿制重大传染病防治和罕见病治疗所需药品、处置突发公共卫生事件所需药品、儿童使用药品以及专利到期前一年尚没有提出注册申请的药品。 值得一提的是,该意见还似乎释放了我国将适时启动药品强制许可的信号。 药品强制许可或许是个路径,但应该不是全部。 受访专家认为,在当前的环境下,适时启动药品强制许可,将提升我国药品可及性,缩小和发达国家的制药产业的差距,也可以提升我国在全球制药领域的话语权。 “强仿只是一个临时性的策略,仿制药产业的发展,还需要我们国家制药产业整体研发能力和创新能力提高。”邵一鸣说。 在杨晨看来,仿制药产业的发展,还需要推动一个健全的商业保险体制,让普通百姓吃得起药。此外,通过人工智能等手段,降低药物研发成本。 “一个药物,如果10亿元研发成本卖白菜价,这是拿命做慈善。人工智能可以大幅降低药物研发失败的风险,目前医药产业基金、创投基金正往医药研发倾斜。”杨晨说。 而在仿制药之外,医药产业的创新更被寄予厚望。 “中国距离创新药大国、世界医药强国还有很大距离。”郭云沛认为,中国在医药全球创新格局中仅处于第三梯队,每年为全球医药创新贡献比例仅占4%,而第一梯队的美国约为50%。 2018年,中金公司的研究报告也指出,以上市前研发和新药上市数来衡量,中国目前处于第三梯队,对全球创新的贡献大约为2%,与第一梯队的美国和第二梯队的国家(日韩和西欧)仍有很大差距。 2018年6月,美国《医药经理人》杂志公布2018年全球制药企业排名前50,中国药企无一上榜。值得一提的是,美国、日本仍是全球制药巨头最多的国家。前十强里,美国占据六席。 “从医药大国到医药强国,中国必须走创新道路。”郭云沛表示。 |